多年前柏石曼拍摄的《泸州—自流井南华宫》照片地点成谜
周汝洪
近年来，柏石曼在多年前拍摄的中国各地古建筑精美图片在网上流传甚广。其中一幅题为《泸州—自流井南华宫》的照片引起泸州人重视。也有说就是泸州的南华宫。为此，笔者对泸州—自流井间已知的南华宫情况进行了考察对比，结果表明，该照片与泸州—自流井之间所有已知南华宫都不匹配，其地点成谜。
一、恩斯特柏石曼和他的照片
恩斯特柏石曼(ErnstBoerschmann，—)，德国皇家柏林工业高等学院中国古建筑学教授。世界第一位全面考察中国古建筑的德国建筑师。年，柏石曼经印度来到中国。沿途所见，使他对中国古建筑着迷。年8月，33岁的他在德意志帝国政府的全额资金支持下，以德国驻北京公使馆科学顾问身份来到中国，考察中国古建筑。—年，他考察了以北京为中心的华北地区。—年，他又从山西，经陕西入四川，沿成都—峨嵋山—乐山—宜宾—泸州—自流井—泸州—重庆—万县，出川至湖北，再下桂林—两广。四年间，共穿越了十二个省，行程二万余里，对中国的皇家建筑、寺庙、祠堂、古民居等进行了全方位考察，留下了多张照片、张草图、多张拓片和0页测绘记录。回国之后，他根据考察所得资料，连续出版了至少六部论述中国古建筑的专著，从而成为这一领域早期的权威。
年，柏石曼受邀成为梁思成的中国营造学社的通讯研究员。年至年间，民国政府特聘柏石曼为中国传统建筑遗产顾问。
在他的《美丽中国-建筑与景观》（年柏林德文版，年纽约英文版，国内于年、年、年才有三个中译本出版）书中，柏石曼精选了张中国古建筑以及少量沿途景观照片。展现了当年中国古建筑的精美面貌。这些照片，近年来引起国人兴趣，很多人摘取其中若干照片在网上疯传，甚至有摘取部分图片在淘宝网上出售牟利者。其中，一张标题为“泸州—自流井南华宫”的照片引起泸州人的特别注意。个别人甚至直接注为“泸州南华宫”。为搞清这张照片上的南华宫到底是哪里的，是泸州的吗？笔者进行了考察对比，将结果记录在此，供有兴趣的读者参考。
二、柏石曼拍的《泸州—自流井南华宫》照片
在柏石曼的《美丽中国-建筑与景观》书中，含有泸州字样的照片有三张，均注为泸州—自流井。两张是乡间路上的贞洁牌坊，另一张就是《泸州—自流井南华宫》（原文为德文“Luchou—Tzeliutsingnanhuagung.prov.Szechuan，直译为：泸州—自流井南华宫，四川省）。从图片上看，这是南华宫正门背后的戏楼。它的特点是：歇山顶，屋顶飞檐高翘，左右两侧厢房屋脊中间都有高突起的瓦饰；屋脊装饰繁复：正脊两端有螭吻，垂脊下端有垂兽，戗脊有三个以上跑兽等；屋顶中下部瓦上有两个站立神饰；照片戏楼上宽下窄，有透视变形，显然拍摄视点较高，表示戏楼前对面是一个高坡，看台座位是沿着山坡的；
按楼下人像比例，戏楼宽达12～18米，加上两侧厢房，总宽在40～50米以上，估算下来，这个南华宫面积应大于0平米。
综上所述，这个南华宫辨识度是较高的。如有实物，鉴定应该不难。
三、关于南华宫
南华宫，是广东客家人移民在各地修建的供奉有神像的半具会馆、半为祭祀的场所。南华宫的取名，一说是源自庄子的主要著作“南华经”。另一说是以六祖之道场南华山得名。六祖惠能为广东韶州人，因始创佛教禅宗南宗而声名远扬，成为广东人的保护神。广东人在各地所建会馆均以南华宫为名。个别也有称六祖庙、六祖会、南华庙、岭南公所、广东会馆的。据各地地方志记载，清朝时四川的92个州、县（占当时四川全部州县的67%）都有南华宫。一些县的处于水陆码头要地的乡镇，也都有南华宫。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川渝地区城、镇共有南华宫达余座。
川渝地区南华宫建筑，一般为由正殿、两侧厢房、山门+山门后的戏楼围成四围院型式。规模小的数百平米，大者数千平米。其中最宏伟的南华宫是自贡沿滩南华宫，其建于清朝道光初年，占地八千多平方米，四合围布局，有正殿五间、钟鼓楼两座、廊庑两列、戏楼一座、“山门”三道，砖木石结构。地面青石板光洁凉润。楼板镶接严缝。柱础、房檐、横梁、斗拱、扶栏、阶梯，皆有镂空雕刻。山门由三道高峻巍峨的砖石结构牌坊组成，门前左右一对雌雄石狮。大殿的屋脊砖雕龙凤，屋脊正中“宝顶”是江西景德镇定制的三个朱砂大瓷球。该宫的殿、堂、楼、廊的柱木都是楠、柏珍材，其粗一人不能合抱。山门正上方石刻“南华宫”三字系道光皇帝御书。正殿内到处是巨幅油彩画，立柱都有楹联，殿廊都有匾额，三幅巨匾系由京城特聘来的晚清杰出书、画、篆刻大师赵之谦亲书。民国时，由于南华宫功能已失，南华宫移作它用。民国元老、国学大师、著名书法家于右任曾建议将此三匾送到西安国立碑林珍藏，后因“蜀南十八学士”的极力反对未果（可惜了，如当时依了于右老的话，这些文物就可免遭后来的灭顶之灾）。于右任曾评价沿滩南华宫为“琳琅冠巴蜀”。可惜的是，这个宏伟的南华宫在70年代十年动乱中被拆除，化为乌有！
川渝地区目前尚存的南华宫有十来处。其中，自贡贡井、仙市两处以及资中铁佛镇南华宫较大。重庆的南华宫因与禹王宫等在一起被建成“湖广填四川”博物馆（今“湖广会馆），为至今唯一修复和保护的南华宫。
四、泸州—自流井间的南华宫
按柏石曼的路线图，在泸州—自流井这段，他是从泸州坐船走水路沿沱江上行至富顺，转釜溪河经沿滩至自流井，然后原路返回。经查，这条路线沿途经过的乡镇和他们是否有南华宫点情况见下表：
除上表所列外，泸州至富顺长滩镇之间的和丰镇、胡市镇、通滩镇、海潮镇，以及赵化镇至富顺城之间的万寿镇、安溪镇、琵琶镇等历史上均无南华宫，上表中从略。由上表可见，泸州—自流井间，连同泸州和自贡城内，历史上曾有10处南华宫。其中，包括泸州城内以及长滩、怀德等处共7处南华宫现已不存。尚存的有仙市镇内、仙市南和村、自贡城内等共三处。这三处南华宫的戏楼情况如下：
1.自贡城内—贡井南华宫
又名广东会馆，坐落在贡井区糍粑街与枣子园之间。建于清光绪二十五年(公元年)。座北向南，占地0平米。建筑技术精湛，宏伟壮观，四跳的马头山墙墙面有两组巨型的青花嵌瓷雕塑，在整个四川盆地都堪称一绝。
上图可见，贡井南华宫也是歇山顶，与柏石曼的南华宫照片基本相似，但屋顶装饰完全不同（下图）。而且贡井南华宫是砖木混合结构，与柏石曼的照片上全木结构不同。
2.自贡仙市镇内南华宫
仙市南华宫位于自贡市沿滩区仙市镇内，位于釜溪河畔中码头，坐东向西。建于清代咸丰六年（年）。东西长50米，南北宽52.6米，占地面积平方米，仙市南华宫现现已改名为金桥寺。由图可见，仙市镇南华宫虽然也是歇山顶，但屋顶飞檐短平，屋脊上没有装饰，瓦上也没有立神。与柏石曼的南华宫图片相去甚远。
3.自贡仙市镇南和村南华宫
仙市古镇2公里外的南和村，有南华宫，座东向西，四合院式布局，砖木结构，面积千余平米。建于清光绪十七年（年）。年曾进行过一次较大修缮，现保存较好。由图可见，其屋顶为硬山顶，很简单，飞檐平，无垂脊、戗脊。瓦上无立饰。与柏石曼的南华宫照片相去甚远。
综上所述，目前泸州—自流井间已知现存三处南华宫，均与柏石曼所拍摄的南华宫不同。因此柏石曼的拍摄地点目前尚未有对应物。除上述有保存的南华宫外，其中，泸州城内南华宫在大北街西侧，其地平坦，不可能形成如柏石曼照片那样高视点照片。此外，柏石曼在自流井拍摄的山西会馆等均直接注明为自流井，而不是“泸州—自流井”，如果是泸州的，他不会注为“泸州—自流井”，所以泸州城内可排除。其他六处，据目前已知文史资料，沿滩镇的南华宫气势最宏伟（见上文），为川南之冠，声名远播。柏石曼的照片显示的南华宫戏楼装饰繁复，气势宏伟，与自贡城内南华宫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与沿滩镇南华宫叙述（黄兆华，）很相近。因此该照片是历史上川南地区最著名的沿滩南华宫的戏楼可能性最大。其次，富顺城内南华宫也有可能。其他乡镇则不大可能有那么高档的南华宫，可以排除。
但因沿滩南华宫已于70年代拆除，很难证实。因此柏石曼的南华宫照片地点目前尚难定论。
年，徐原和他夫人张颖接受一个项目的支持，沿着当年柏石曼的路线自驾全程重走一遍，竭力找到柏石曼所拍摄的建筑并按原角度重拍彩色照片，以资对比。他们只找到了二百多处，另外60处已湮灭于历史中，找不到了。柏石曼的这张泸州—自流井路上的南华宫和另两张牌坊照片，他们也均没有找到原物。应该属于已消失的建筑。因此，柏石曼的泸州—自流井间南华宫照片拍摄地点成谜。
四、泸州城乡的南华宫
行文到此，顺便就说到泸州城乡到底有多少南华宫。据文献记载，除泸州城内大北街南华宫外，清朝时泸州近郊尚有如下几处乡镇有南华宫：
1.蓝田镇南华宫文献记载，蓝田镇有南华宫，其他不详。
2.立石镇南华宫位于立石镇街上，现有戏楼尚存，已破败，待维修。
3.纳溪乐道镇南华宫目前尚存。照片如下：
参考文献：
《中国建筑与景观》（中译本），恩斯特}39;柏石曼年原著，段荟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年。
《西洋镜：一个德国建筑师眼中的中国（—）》，徐原，台海出版社，。
刘正刚，清代四川南华宫分布考，岭南文史，（03）：28—31。
黄兆华，“琳琅冠巴蜀”的沿滩南华宫，自贡新闻网副刊，.06.16。
